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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頭來,我們也只是一群病毒罷了。 比小說、電影更超現實的大滅絕, 我們曾經身後那六、七十億人的背景厚牆,全不存在了── ∥屬於我們這個時代的「十日談」,駱以軍最熱切回應現時現世的長篇新作∥ 整個世界彷彿按下了暫停鍵。 大疫年代,深邃靜謐的溪谷間,一場現代的十日談晝夜不止地展開。 直至最後,人們終將發現故事之下還隱藏了謎底……。 導演、裸體攝影藝術家、溪谷主人、模特兒、美麗的少女、老和尚……為了躲避因疫情而崩毀的世界,全都進入溪谷避禍,而支撐著所有人「不願意瘋掉」的,是那每日,或隔幾日,休息、休息再換人的「說故事」。 一場現代的十日談,關鍵字全來自於人們再也熟悉不過的真實世界:街談巷議、市街傳聞;某一條橋在黃昏整個擠滿掛著中森明菜擋泥板的機車;西南航空識別區、蘇愷-33、半導體、晶片、貨幣戰爭、科技技術封鎖戰;伍迪‧艾倫、諾基亞手機…… 溪谷間的時光,就在故事接力中緩緩流逝,直到── 「天啊,我終於聯繫上外面的人了!請問你們那邊還有多少人?」 「什麼意思?」 「抱歉,可能我太激動了。我們這邊有十幾個人,但也許有三、四十個,我們在一個溪谷中,貯糧和醫藥相對足夠。但發生了許多事,你們的方位在哪裡?」 這是怎麼回事?溪谷主人呢?老和尚呢?──溪谷間的十日談在充滿「星巴克空氣」的會議室中,瞬間蒙上了層層謎團:曾經與「我」日夜不間斷進行說故事接力的那些人,去了哪裡?
駱以軍 一九六七年生,文化大學中文系文藝創作組、國立藝術學院戲劇研究所畢業。編過年度小說選,常任各大文學獎評審。曾獲二○一八第五屆聯合報文學大獎、第三屆紅樓夢獎世界華文長篇小說首獎、台灣文學獎長篇小說金典獎、時報文學獎短篇小說首獎、台北文學獎、聯合文學小說新人獎推薦獎,及多屆新聞媒體的年度好書等。 著有:《明朝》、《也許你不是特別的孩子》、《計程車司機》、《純真的擔憂》、《匡超人》、《胡人說書》、《肥瘦對寫》(與董啟章合著)、《願我們的歡樂長留》、《女兒》、《小兒子》、《棄的故事》、《臉之書》、《經濟大蕭條時期的夢遊街》、《西夏旅館》、《我愛羅》、《我未來次子關於我的回憶》、《降生十二星座》、《我們》、《遠方》、《遣悲懷》、《月球姓氏》、《第三個舞者》、《妻夢狗》、《我們自夜闇的酒館離開》、《紅字團》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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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一章─第十九章 病毒史萊姆說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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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條溪流如靜止之玻璃,可能因那玻璃之厚度,使溪底布滿青苔的岩盤,呈現出一種「在另一個銀色光輝世界」的不真實感,似乎蟄伏在底部的它們隱隱有一種雄性動物肩背肌肉,壓抑屏息的動勢。導演和裸體攝影藝術家歡呼說,這裡夏天時太棒了,可以下水在那岩盤上漫游。確實因為這冬日寒流,包圍這狹窄溪谷四周,如夢似幻,像有個女神扯曳著薄紗的霧嵐,在青翠林木間忽而降下,忽又翔滾飄昇。但那股冷氣,似乎聚湊在這讓大家產生幻覺「已凍結」的絕美之溪。連稍上游五十公尺處,主人花了心血找工人,纍堆了一道截住溪流的矮壩,那些每一枚都可以作一張石桌桌面、表面瑩潤且以灰色為主色調漸變淺紫、薄青、淡紅、暗橘,斑斕但又收斂的扁圓大卵石,壘排成恰好讓溪流貯蓄淹浸、清淺灑下的潔白水鍊。若非你聽見那迴蕩在溪谷間的嘩嘩沙沙水聲,會以為那也是靜止的。 這是最近網路上極流行的一句話:「整個世界被按下了暫停鍵。」 小溪主人非常自得自己在這一段攔溪卵石小壩花下的心血,那一枚一枚像巨人的圍棋子的美麗卵石,他們是從溪那一側(山區道路只有到那邊),架上滑輪,一顆近一噸重,讓工人這樣用纜繩運來這端,要在枯水期,然後在上游十公尺處先阻斷溪流,用大水管引到一旁,繞路過這一段,水從管子過,十幾個工人,照預先的設計圖,纍那些大卵石,砌上水泥,看上去自然天成,逸興遄飛,其實是非常嚴格的計量和工序。等要放水的那一刻,所有人屏住呼吸,看著那水位漸高,然後照他設計的,那麼優雅,像美人的長髮輕輕甩過衣領,那水不疾不徐,一種只是原地晃動的錯覺,淺淺漫過那堵卵石疊纍之梯,美不可言,當時眾人的歡呼,響徹這溪谷啊。 當然還有一些溪畔的工程,找怪手挖一個個坑,埋下一棵棵高大的日本黑松,他且將那帶著羽鱗般針葉序的粗幹,用繩縛綁,用木樁架撐,拉扯彎曲其造型。較內側則已植好一排筆直的落羽松。像魔法師降服且用鐵鍊鎖住十幾隻仍在掙扎、嘶吼的魔獸。事實上他已將這一切大尺寸的動態生物,造景進一幅巨大的宋人山水畫裡。 溪主人帶他們穿過一段「綠竹隧道」。這乍聽很老梗,但真的走進去,那是一種莖杆較細(可能是鳳尾竹),竹葉也纖巧嫋娜的竹,那「隧道」極窄,僅容一人鑽行,但超出預想的長,走進去後約穿行幾分才復鑽出,於是形成一種夢境的切換,當足夠長的時間,將外面的現實感截斷,在這青竹搖曳,竹葉垂灑撩亂形成的錯幻層次的「綠光」裡,奇特的《去年在馬倫巴》的電影夢幻感便將你淹浸。 走出「綠竹隧道」,是一個莫內式的蓮花小湖,以及延伸到山壁仞石處一整片濕潤、嫩綠,但又像秀拉點描畫法,那細碎光斑、無數翠綠、淺綠、暗橙、黃土赭,甚至有點點如小火焰閃燃的橙紅,那如上萬筆尖蘸著就那十種綠色系顏料,耐煩點捺、皴染成那麽大一幅,你不忍心踩踏上去的草原。 他從後伸手搭上那溪主人的後肩,說:「老哥,你實話說吧,這裡的每一莖草,是你花多長時間,從電氣窯中燒出來的?」 那溪主人咧嘴笑了。這可是最大的恭維。 主要是,他們一行人稍早前,在這「溪谷祕境」上方的入口處,參觀了溪主人(他是一位國際知名的陶藝家)陳列擺放在一間獨立展示屋裡,多年前獲得大獎的大型作品。就是一段約二十五公尺的廢棄鐵橋枕木。那其實就是如侯孝賢電影《戀戀風景》片頭,在十分、菁桐、猴峒這一帶山區舊昔煤礦的小火車行駛的窄鐵道,煤礦廢置了,可能某一段年久失修,靜置於無人知曉的幽谷中,濕雨浸蝕,荒煙蔓草,小粉蝶飛舞,而一塊一塊的枕木,原本那方形框角,被刨平的櫸木紋,如孔雀尾翼那斑斕圈紋的樹瘤,損朽腐壞、蟲蛀凹窟、裂口、或形成風頁狀纖維、或甚至一整截路基塌毀、或被燒黑成炭……,這一切彌散著時間的哀感,人類工程棄置於大自然,那造化的雨淋風吹,說不出是寧靜或殘酷的崩壞。 但造成他們視覺、觸覺、以及大腦記憶區中資訊處理,產生了奇異的錯置、弔詭、迷惑,乃在於這一間展室中的這段,荒置於人煙稀少的山區,某一段壞棄的小鐵橋,或幽谷祕境中的某一段早已不通車的半世紀前的煤礦小火車軌道,那樣百感交集,枕木自身的木頭力勁,和大自然侵蝕的看不見的濕氣、熱脹冷縮、日曬、風颳,這種變形的扭力,枕木的韌皮部被削蝕、腐爛,但木質部如恐龍骨骼仍殘餘撐住那最後的形態。